排球少年:世界終將發現影山飛雄

五月初考完期末考後,被好友推坑了一把排球少年,立刻執迷不悔(考量到其實很少有人成功推坑我作品,該好友真的是解鎖成就了。)除了胡亂接觸過柯南外從沒迷過動漫的我,在防疫旅館裡飆完動畫、評論看了、剪接影片看了、同人文讀了、週邊也被可愛的家人送了。感謝排少在這個夏天所有的轉徙與混亂裡給我的勇氣。這是一部溫柔裡有大量智慧、絕對不只熱血的運動漫。


可以告訴我所有角色裡,你為什麼最喜歡影山嗎?友問。

窩在防疫旅館的床上熬夜打完回覆 – 我一定要說服妳!


*下有大量劇透*



我最喜歡影山。我喜歡他勇敢面對過往創傷、我喜歡他為了最重要的目標窮盡一切、我喜歡他的嚴以律己、單純謙遜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,這是我看到他時心裡常常冒出的一句話。


勇敢:他曾經因為自我中心而被隊友背棄,但是在那一戰之後的高中生活裡,他馬上願意面對問題,儘管其他人如何拿這個過往刺激他,也從不曾回嘴。

「是啊,托球之後,另一頭沒人在的事,我真的很害怕」

被月島不斷嘲諷時,他坦然地說出自己的恐懼。能在對方不怎麼友善時大方承認自己的脆弱,需要很大的勇氣。不僅承認,他也拿出了十足十的誠意去解決這個問題。

自尊心很強,但願意為了改善球技而鼓起勇氣向霸凌(甚至曾經試圖攻擊)自己的敵校學長鞠躬請教。尷尬又不擅喬裝,但會為了打敗敵校跑去偷看對方練習、忍受成為異類的窘迫感。不擅社交,但會為了成為更好的舉球員而跑到學長面前結巴的求教。無論對手贏或輸、實力與他有多大差距,他總是能發現他仍然能向對方學習之處。他掃描「任何能精進自己的事物」的雷達從未停下,並且在掃到目標物時,或許生澀但毫不猶豫的追求它。

「飛雄的天才之處,與其說是技術多好,不如說多半是他那股一根筋的傻勁吧。正常人都會猶豫不決的時候,他卻能勇往直前。」

能勇往直前,是因為自尊之上有更強的勝負欲,是因為從來緊盯目標,所以有多麼生澀尷尬,就有多麼理直氣壯。



孜孜不倦:嚴以律人但更嚴以律己。影山可說是全隊才能最高的人,但他也付出著不輸日向的努力。不管在全日本青年集訓前、還是東京集訓整天後、隊員都準備休息時,那個待在體育館苦練的背影永遠有九號。為了精準托球,他忍著其他隊舉球員所不能忍的痛不纏手指、保養指甲、文字能力不怎麼樣但會寫排球日記。他有日向的從不服輸,但是他所有的行動和思考都是奠基在客觀的基礎上,而不是沒有根據的自信和燒得無可控制的熱情。(日向也是個很令人欣賞的角色,但我覺得這方面影山更吸引人)。球場上的見多識廣讓他清楚打敗強敵所要付出的代價,並永遠專注的付出著。



單純謙遜:打球無比精準霸氣、但平時木訥傻氣,也從不濫用自己的名氣去壓迫他人。雖然影山對日向講話不留情面,但我總覺得他們之間的友情是平等的(賭東西、鬥嘴),並不因影山起初實力比日向強而看不起他。雖然不擅言詞,但從不會去挑釁對手或霸凌他人,而是純然想贏或想讓隊友更好。也許外表驕傲,但他其實是全隊裡最謙遜的人。在與弱隊雪之丘比賽時,他訓斥不把對手當一回事的學弟。永遠清醒著、警戒著、不曾自滿、或向其他明星球員一樣存著要碾壓對方的態度,那是謙遜的結果。



不理性的喜歡:動畫裡的外型跟聲音都非常合我的胃口。我喜歡那雙鳳眼、喜歡那張專注銳利的臉,喜歡他的造型,喜歡他總是謹慎集中的樣子,喜歡他球場外的呆傻卻又能細膩察覺到日向的各種狀態。


「世界終將會發現影山飛雄。」武田老師看來誇張的斷言,在多年後水到渠成。




絕對值

第一次看請回答 1988(描寫 1988 和其後幾年裡某首爾巷弄發生的青春故事),是在 Victoria 實習的時候在同事家看的。那天特別冷,獨自走過連接城東城西的橋,背後是粉紫色的天空。迷路了ㄧ陣後找到了同事家,幾個人聚在一起吃火鍋,看了這部韓劇的第一集。那晚,改考卷的改考卷(同事是助教兼實習)、準備飯菜的準備飯菜,好不熱鬧。

今年冬天,第二次看請回答 1988 後恍然大悟,原來兩年前與同事聚在一起看著別人的青春時,自己也在青春裡。

第一次在加拿大實習時懵懵懂懂,錯過很多得來不易的機會。後來的兩年裡,我一直無法原諒自己。雖然獲得寶貴經驗,但如果要說實際上成就了什麼,捫心自問,好像真的沒有。

我只記得那些冷天裡和同事的相聚、在大風的中午,和一個看房認識的朋友吃飯、下班後和同事兼房東去旁邊的酒吧喝雞尾酒、週五被同事朋友們載去溜冰吃漢堡、爬完山後看 Moana 和 Coco 的日子。我記得在被同事兼房東解救出來前、第一個無論從各種面向來說都奇葩的落腳處。我記得和同事周五擠雙層巴士到港口坐船,司機會在某個路段假裝嚴肅要求大家身體前傾,才能全速前進。

後來的我,不再記得那些,或者更精確地說,恥於回想。經歷了一些事情後,我只覺得自己失敗了。亂糟糟的四個月,什麼也沒能好好經營起來。而當時難忘的回憶,並不具有任何意義。

我開始只專注在達成事情上,因為不想讓自己再後悔一次。在奔跑的路上,我開始無視路邊的雜草野花。我開始全面性的避免狼狽、不顧一切也要不失敗,即便早已悄悄在各方面付出代價。

我開始不願歌頌青春,因為在當時自己的定義裡,那包含著大量因無知而產生的快樂。

寒假裡第二次看請回答 1988 後久久無法平靜,一直找不到原因,經過幾天沈澱,漸漸有了部分的解答。

我知道我是想起了那混亂、以結果來說可能失敗、但是充滿獨特經驗的四個月。當因為疫情無法動彈、需要回憶下酒時,我所懷念的,竟然是當初那些跌跌撞撞的經歷。

不痛不癢或全速前進使人平靜,在遇到困難時更令人無比渴望。

但有天,當我再也無法到處闖蕩時,我的回憶將會是一片靜默。

坦白說,因為過了一個異常順遂的 2020, 其實不太情願 2021 的到來。2021 會是離別與轉徙很多的一年,每次想到,心裡總是亂亂的。

然而 2018 那年秋冬提示了轉徙也有轉徙的美麗。奔波意味著生活的鐘擺隨時可能晃向負值,但多年以後,絕對值將比當下的正負有價值得多。

也總比零好。

自由地之一

敦南誠品前幾天熄燈了,河道上除了憶往,多是些對布爾喬亞的不以為然,或是權力者決定何謂文化的嘲諷。而我想說一個故事。

 

童年時幾乎都在書店度過。國二時,人生的某部份突然沈重起來。照往例,往書店跑。敦南誠品附近是台北的精華地帶,百貨公司櫥窗射出的冷光、流線型的商業大樓並不歡迎所有人。附近沒有小吃店,只好選一家可控食量的壽司店,平時不吃薑的我,把每一次迴轉過來的盤裡的薑吃得乾乾淨淨。此處的種種,提醒了自己正在逃避的事。將願望投射在磚牆上,卻總是在天色漸暗的人行道變成影子。有一種深深的渴望。

但是踏進書店,進入書中的世界時,我們都是一樣的。

高一某次段考後,我跟 Y 到敦南誠品。 Y 對書目擺放順序的熟悉程度令人驚訝,她介紹我幾本台灣文學的書,並抽出羅毓嘉的棄子圍城。一個財金記者白天緊盯市場,在夜晚用酒和僅剩一點點的自己寫愛情、寫同運、寫少數族群的苦和奮鬥,寫國家的難卻又寫棄守的不易。

寫慣國中小作文(並且深以為恥)的我,正在經歷寫作的解放期。在短暫的高一裡讀湯舒雯、楊佳嫻、房慧真、偷偷追蹤的學長們的作品後,我開始一步一步學習如何寫出誠實的文字。而羅毓嘉文字的魔性讓我看見誠實裡極端的自由。

敦南誠品於是於我有了新的意義。它不再是望而不可及的榮華附近的避難所、或是逃離痛苦的、溫暖而寂寞的地方,而是暫時抹去十五歲前記憶的,欣賞美善的空間,即使暫時依然強大,像是違反物理原則的無中生有。在朋友面前,我彷彿能有另一個人生。青春就是,在滿腦子想著要爬上某種階梯之外,多了很多想要追求的東西。有些知其不可為而為之,而有些,在歲月的摧燒下,希望永遠永遠不要變。

青春就是,許多身外之事的重要性超越了因往日無助而造成的執念,而人能因此獲得解脫。

年初倒數關閉的時候,有幸和多年不見的 S 出門,我買下了棄子圍城,也對這個如今意義變得複雜而美麗的空間,行最後的注目禮。幾天後,在一個緊張又溫馨的夜裡,我再次提到這本書,Y 淡淡的說,某些類型的文字只有特定年齡的人會喜歡。不確定 Y 是否還記得那個時空;七年前那一晚的意義我從未和她提起。但臨走前那些話、相聚的幸福,我好像又活過了一次。

這裡是從小收集好奇心和不安感的空間,這裡是我的自由地。再見敦南誠品。

 

101791714_1172771626401999_4858517831878180864_n

迷你森林

去年某天晚上,接到欣欣傳來一張我從不熟悉的空地的相片「姊,我們家對面的樹被砍掉了。」

她也傳訊告訴正在德國交換的鄰居 N ,「什麼!那個景觀是我爸當初買在那很大的原因!」向來冷靜的 N 非常驚訝。

家裡對面是城市裡少見的日式住宅,據說從前住著外交官,平時極少看到人出入。四方形的大院子裡,種了許多棵台北市少見的大樹,樹型非常美,聚在一起便儼然一座迷你森林。每年夏天,數不清的蟬在葳蕤的樹上扯開喉嚨。當蟬聲聚積成浪,迎風灌來時,好像整座城市的涼爽、勤奮、和誠意都有了出口。

那些沙沙沙沙作響的大樹們陪我度過十幾個年頭,颱風時群魔亂舞,秋天時落葉滿地,然而我最記得的,是夏天開冷氣關落地窗時,群樹在燦爛陽光下無聲的擺動。不看書的時候,我會看著窗外發呆。樹之於我的童年,就像是桌面之於電腦般的存在。

離家將近六年,迷你森林如今剩下矮牆、砂石、和鐵絲圍籬。僅剩的一兩棵樹,緊緊地挨著隔壁的公寓。

當初告別青春時所說的離開六年即將期滿。六年來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,我想我的確是長成了,這幾年遺落的東西卻越來越多。橡皮擦屑理論上全部聚集重新揉還是跟原本一樣大,但是它不會一樣好擦。童年時熟稔的、身強體壯的長輩們,總是以比想像中還快的速度老去。房間裡屬於自己的東西越來越少,裝進背包裡的越來越多。那些永遠不想失去的舊物,別無選擇的跟著主人走過了島嶼、陸地、島嶼。空間的擺設與物品的進退,就是 to be or not to be 的鬥爭。

在全速向前衝時,我並非對流離沒有感覺。

童年的那片迷你森林不可能長回來,但是否允許我沿途拾起遺落的碎片,也許也許,再把他們拼成趨近於圓的形狀呢?